朱端的話剛開了個頭，就艱難的頓了一下，緩了緩之後，才繼續說道。

“直至現下，我依然能夠清楚的回憶起，妹妹將將夭折後的那半年時間內，父皇因為那個謠言，處死了多少宮人！”

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年，可現下再次想起來，朱端仍舊感覺歷歷在目，心有餘悸！

那時候，皇上剛剛聽聞聖禦公主是天煞孤星，將會克父克母的謠言。

身為九五之尊，他沒能護佑住自己最心愛的女兒，已是萬分悲痛，又怎麽能夠容許她死後還被這些謠言重傷！

所以，皇上龍顏震怒，勒令內衛府對此嚴加調查，無論是謠言傳出來的源頭，還是散播謠言的人，甚至連聽到那些謠言的人也都不準放過！

內務府從一開的實時向皇上回稟調查結果，謹遵皇上聖喻後再處決涉案之人，到後來無需上報天聽，便可直接大刑懲處，甚至是格殺勿論！

一時間，整個皇宮都陷入到陰霾之中。所有宮人皆是戰戰兢兢，惶惶不可終日，生怕與這件事扯上一絲一毫的幹系！

而朱端身為聖禦公主的胞兄，與他扯上關系，自然也也被視為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。

那時候，朱端覺得，他自己就像個行走在人間的瘟神一般，所有人見到他，都是既懼怕又厭惡，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。

可是，再強硬的手段，也是封得住嘴，卻管不住心的下下之策罷了！

所有人都為了保命，而變成了啞巴。可心裏卻越發堅信，聖禦公主就是個災星！若不是因為她，朱端的母妃不會難產血崩而死，那麽多宮人也不會無辜受累，枉送了性命！

皇上在震怒過後，也漸漸冷靜下來。

他自是知道之前的所作所為十分不妥，可事已至此，便是管不住那些人心裏的念頭，能管住他們的嘴也是好的！

只不過，朱端變成了這場血案後，皇上不得不面對的受害者！

韓溪蕊聽著朱端說起，當年宮中的那場禍從天降的屠戮，不禁渾身一陣惡寒，雙手也不知不覺變得冰冷異常。

“小丫頭，你還記得，那日牽馬送你回郡王府的時候，你問了我一個什麽問題嗎？”

韓溪蕊當然記得，那天，她被朱端兒時的經歷震驚到無以覆加，一路上幾乎什麽話都沒有說。只問了那麽一個問題，還差點沒把她自己蠢哭了！

“我問你……這些年，你是如何過來的？”

“是呀，內衛府奉命調查三月後，父皇似是終於冷靜下來，也終於想起了我。可妹妹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，後宮之內，已經沒有一個嬪妃願意照顧我。父皇也不想委屈了我，於是，便讓外祖家再送一位適齡女子進宮伴駕。此女必須為母妃直系血親，一經入宮，便可身居九嬪之首，並且過養我這位四皇子於膝下。”

“這個……”韓溪蕊不知該如何說，便只能乖巧的閉上了嘴。

來到這裏這麽久，韓溪蕊對後妃品級也算是多少了解一些。祖制中明確規定，後宮之內，一後、四妃、九嬪、二十七世婦、八十一禦妻，其他禦女則沒有定數。

對於大多數女子來說，若無極為尊貴的家世護佑，只憑選秀入宮，至多也就是個才人、美人，甚至更低品級的身份。

這些花一樣的女子，爭奇鬥艷，絞盡腦汁的爭奪寵愛。可只是得寵還遠遠不夠，要麽便是子嗣得利，要麽便是母家有大功於社稷，如此，再熬個三五年，便可躍居嬪位。

所以，九嬪之首的位分，足可見其地位有多尊貴。

更要命的是，此女一經入宮，便有一個可以依靠的皇子，旁的不說，便是再不濟，再沒有恩寵，只憑這個九嬪之首的位分，和這個養在身邊皇子，也足可以餘生無憂了！

所以，皇上開出如此優厚的條件，為的就是給朱端尋一個與他有血緣關系，又真心待他好，能照顧他的母妃。

韓溪蕊也不知要如何評價，畢竟，她沒有辦法用一個現代人的視角來看待這件事。

可若以一個古人的視角重新審視這件事，皇上能夠為朱端做到這個份上，也算是真心疼愛他了吧。

“那……應該是個很好的女子吧？畢竟……你外祖不會不明白皇帝陛下的良苦用心！”

“是呀！她是我母妃的庶妹，但自幼由外祖母一手帶大，所以，與外祖母的感情堪比親生母女。祖父送她入宮，便是明白父皇的用意，讓她代行母妃之責，進宮照顧年幼的我。”

“那她……待你好嗎？”韓溪蕊看著朱端的臉色，輕聲詢問了一句。

“很好！”朱端只用了一個字，便回答了韓溪蕊的問題。

韓溪蕊又不是那蠢鈍不堪的，怎麽會看不出來，朱端的這個“很好”裏面，摻雜了多少說不清的情緒在內。

只是，有一點韓溪蕊始終想不明白。

皇上為朱端選的這個後媽固然不錯，有血緣關系的小姨母，與他的外祖母親如母女，那與他的母妃應該也是感情甚篤。由她來照顧朱端，自然要好過後宮那些居心叵測的妃嬪。

可是，細想一下，朱端的這個小姨母入宮的時候，應該也正當妙齡。

雖然，皇上抱著給朱端找個保姆的心情，將這位女子迎入宮內。但皇上不可能只給她尊榮，不給她恩寵。

如若不然，難保這位女子不會心生怨念，從而將怒氣都發洩到朱端身上。

那麽問題就來了，一個妙齡少女，只要不是身體有問題，那懷上身孕，不過都是遲早的事情而已。

身為女子，一但有了自己的孩子，就很難再將別人的孩子視為己出。所謂的一碗水端平，不過是利益沖突還不夠激烈而已。

而後宮之內，本就是個能將所有人的貪欲、惡念都無限放大的地方！

難道，皇上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嗎？

“是，親姨母，自然是好的。那……這些年來，她就沒給你再添個弟弟或是妹妹？”韓溪蕊已經用她能想到的，最委婉的方式問出心中的疑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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